九年时光匆匆而过,刚举行完主席换任大典不到两日,古凌风和魏清云便计划告辞,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所有的事情交接完,收拾好行李,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离开京城去四处走走,说不定就在某一个地方定居下来。
相处多年的好友们不舍得很,站在宫门处送他们,恨不得一直送到他们要定居的地方。美绮哭得稀里哗啦,身边的小姑娘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她娘,不一会也撇撇嘴,也拉着古凌风的衣服也跟着哭起来。
十年里,古凌风将双龙国治理得很好,不管是因地制宜还是各种制度,都尽可能的考虑到所有百姓,不可避免的一些争执也尽可能去减少,如今的双龙国,已经进入了一个持续发展的时代,不仅人人都有饭吃,还能有新衣服穿,而各地的军事储备也逐渐完善,分支越来越细,越来越专业。
尽管天下还未达到完全的公平公正,但天下一统,各地官府各司其职,百姓们有了工作,青少年也有了读书的地方,教育和经济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,连日常用品都有了新的发明。古凌风和魏清云兢兢业业,不曾有过半分的私心,深得百姓爱戴,连古凌风有时候微服出巡,被认出来后,当地百姓会抱着家里的一些土产非要送给他们带上路。
当年宣王府的十二少保只剩下十一人,古锵的位置永远都留着,如今到了七部中,早已成为国家栋梁,而黑巾卫的虎符,魏清云也交了出去,交给了岳新山这位双龙国的另一位大将。
众人站在门口,古凌风和魏清云正要上马车时,刚上任的吕梁栋匆匆赶过来,身上衣服都还来不及换,怀里抱着一个盒子,看向古凌风和魏清云,把盒子交给魏清云道:“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查到的,和双龙玉璧有关,其实这东西不作为信物的话,也是一件难得的奇珍异宝,你们一直佩戴在身上好一些,不用再交给我作为什么信物,如今的天下和朝廷,也不需要这样的信物了。”
闻言古凌风点点头,看着手中的双龙玉璧,想到当年自己拿到这块双龙玉璧时的情形,不禁开始感慨,往事如烟,回想起来仿佛过了许多年一样,看着吕梁栋,“你可是新的主席了,当初在东海城见到你,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大作为的人,不负我的期待,还有谢谢你帮我们找了这些,日后天下可就交给你们了,双龙国一定会越来越繁荣昌盛。”
吕梁栋点头,这些年跟古凌风亦师亦友,突然就这么要分开了,心中不舍,却也明白他时日不多,这些年来下来已经是在强撑着了,现如今离开,是想去完成最后的心愿吧,“公子放心,你的重托,我一定不会辜负,我们一定会尽力的!”
魏清云将古凌风的披风整理了一下,随后看向其余人,虽然一如既往的稳重,但再怎么样也是相处了多年的好友,眼里情绪翻涌,依旧有些不舍,他在这里陪着古凌风十年了,往后还有多少时日,没有人知道,但与这些朋友再见怕是没有机会,开口道:“今日一别,恐无再见之日,多年交情,幸得有你们同行,我和小风离开后,万望各位珍重。”
古凌风站在魏清云身边,看着眼前这个人,十几年下来竟然没有什么变化,更添加了一份成熟男子气概,想起两人初相见的情形,再到今日,好像魏清云从未对他的过去有过怀疑,甚至连质疑都没有,一直都站在他身边,想到这里,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笑着点点头,竟是比十年前看着还要意气风发,“各位珍重,江湖路远,后会无期了。”
后会无期,这一走,的确是再无相见之日。
离开京城后,魏清云带着古凌风一路往江南走去,那边暖和,适合古凌风的身子,路上风景怡人,两人停停走走,竟是走了三个月快入秋了才来到一处静谧的乡野,少有人往来,但有一个猎人的木屋卖给了他们。
魏清云从小就被训练如何在野外生存,打猎什么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,两人在山间住了一个月,起初古凌风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,还可以和他一块在林间闲逛。两人开垦了一小片地,古凌风说是打算用来种地,谁知道魏清云一日从山下集市回来,发现古凌云倒在地上,直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一扔,俯下身子把古凌风抱到了床上。
“小风——!你醒醒。”魏清云嗓音哽咽,看着床上的古凌风,脸色苍白,是从未有过白中带青。他一直知道古凌风时日无多,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,他还没有和古凌风在这里过完这个冬天,古凌风就坚持不住了。
古凌风躺了半天,才悠悠转醒,看着在床边守了一天的魏清云,颤抖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脸,“阿云,吓着你了是不是?对不起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晕倒,不过还好我又看到你了。”有一瞬间古凌风很害怕,害怕自己看不到魏清云最后一眼,他想,如果自己的生命太短暂,那临死前也要看到魏清云最后一眼才能心安的离开。
魏清云不说话,只是握着古凌风的手,心中苦涩万分,他到了这个时候才清楚的意识到,自己真的离不开古凌风,而且古凌风的死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,他不想古凌风离开。
他们俩都心知肚明,古凌风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多久了,这个冬天注定是过不去了,他们还约定来年春天去看桃花的。即使魏清云再给古凌风运气疗伤,但肺腑早已腐坏,哪里又是可以逆转的。古凌风的身子越来越差,到后面几乎不能下地,魏清云看在眼中,也明白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日了。
“阿云……”
刚从外面打猎回来的魏清云听到床上的呼声,心神一震,僵硬着回过神看向床上虚弱的古凌风,鼻尖一酸,忍着心痛走过去,在床边坐下,把古凌风扶了起来,“我在。”
古凌风苦涩笑道:“还以为还有时日,可今天我又梦到爹娘他们了,我想……”
魏清云眼眶发红,看着古凌风,紧紧握住他的手,“不会的,我知道你肯定还能坚持,小风,我们说好了来年要一起去看桃花的,难道你忘了吗?桃花快开了,再等等。”
闻言古凌风苦笑,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了,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轻飘飘的,好似一缕幽魂,随时都会从这具身体抽离,“不要骗自己,我离开后你要照顾好自己,我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最大的福气,只是可惜了……”
古凌风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,眼眶泛红,心里说不出的酸涩,最后一次握紧魏清云的手,连外面的天光都看不太清,只能眯着眼睛盯着魏清云,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肺腑,“可惜,这一世只能和你做弟兄,不能与你长相厮守做一对人人羡慕的夫妻。”
听得这话,魏清云多年来压抑着的情感终于爆发,泪流满面,紧紧把人抱在怀里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他如何不知道古凌风对自己的感情,又怎么不知道两人之间隔着的是什么,但他们不能,不过却原来早就把彼此刻进了心里,竟然要等到这种时候才能说出口。
古凌风吐出一口鲜血,顺着下颌染红了衣襟,看着魏清云不敢置信的双眼,抬起手缓缓去碰他的脸,终于不用再遮掩了,隐藏在心里多年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在这一瞬间爆发,古凌风悔恨不已,甚至开始懊恼,为什么知道临死前才能说出口,“阿云,阿云……你是我的阿云……”
手一下子垂落,无力地掉在身侧,双眼闭上,呼吸声也再没有响起。黄昏的光从外面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古凌风再也没了生气,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。魏清云抱着古凌风,痛苦到哭不出声音,只能仰面无声地张着嘴,就在此时,心口有一片灼热,低头看去,发现两块双龙玉佩竟然发出一阵暖色的光。
二零二一年京城
医院护士看着忽然有反应的机器,楞了一下后大喊,连忙呼叫医生,“风医生,刘医生,105号病床的人醒了,她醒过来了!”
“什么?竟然醒过来了,刘医生,你快去看看,准备一下,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。我去准备做检验的项目。”英俊的风医生转过身来,对身后身材高大的刘医生吩咐了一句,刘医生点了点头,挽起袖子快速跑了过来。
好吵。
古凌风睁开眼睛,熟悉的消毒水味道,还有白色的墙面,白色的被子,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,自己到底是在哪里。难道她不是在山间的小屋里,因为内伤过重,不治而亡吗?怎么会在——
好难受。
古凌风蹙着眉,缓缓抬起胳膊,看着胳膊上的点滴,再看向药瓶上的标签,原来是营养液,把她现在是在医院里吗?难道那些事情都是在做梦?怎么可能,那么真实,她的右手摸上胸口,硬硬的一块,原来双龙璧还在。
“请问一下,我——”
“古小姐,你终于醒了,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二十多天,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,你表姑古总急死了,每天都来看你。还好,你终于醒来,我已经让人去请主治刘医生过来给你做检查,你等一下。”护士一边调整东西一边说,“我把这个拿出去,你不要乱动,千万要小心醒来后突然晕厥。”
昏迷二十多天,天哪,她竟然昏睡了那么久,难道是因为之前加班过度,所以才会,那之前自己经历的一切难道都是南柯一梦吗?阿云?宣王府?双龙国?
正想着,病房刚被关上的门,又被人从外面推开,正在分辨之前经历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古凌风下意识抬头看去,瞬间瞪大眼睛,目光紧紧锁在高大帅气的医生胸前佩戴的那块玉佩上。
是,双龙玉佩!
眼泪刷的一声不受控制地掉下来,古凌风张了张嘴,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边,拿着笔和病历本,身上的白大褂看上去一点也不违和。
泪水模糊了视线,古凌风坐在床上,怔怔开口,“……阿云。”
年轻的医生将自己的铭牌亮出来,上面的姓名一栏,正是刘清云三个字,朝古凌风展颜一笑,轻声回应,“是我,小风。”
病房外那颗开着桃花的树,风吹过,几片桃花飞了进来,落在地上。古凌风捂着脸,小声啜泣,她知道,那不是梦境,一双温暖的臂膀环住了她,把她紧紧搂近怀抱里。
她在那个世界里经历了一番人生的磨难,怎么可能是梦境,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。
繁花归处,梦醒时分。
—全文完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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